就在这一学年结束之际,布鲁斯结束了与当地大学的租约并且安排特凯.可莫诺作为振藩国术馆西雅图分校的武术总教头,接管他所有课程和班级。而他则将自己的家具和其他财物运到奥克兰,并且卖掉了自己的小汽车,因为那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钱。我充满惶恐地注视着这次疾如旋风般的行动,真不知道将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我又能在他的这次行动中做出什么选择?就在我送布鲁斯去机场飞往奥克兰的分离之际,我还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布鲁斯与我一样困惑。这次的行动几乎将他置于绝处逢生的边缘。他希望自己在担当一个丈夫和家庭的责任之前先具备充裕的经济基础,给我一个无虑的幸福婚姻,成家之前必先立业。我们已经谈到过结婚的问题,但是最终还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而计划搁浅。就在他准备好登机的那一刻,他从我的脸上读懂了我的忧虑。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的”,然后就离开了。
在那一刻我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生命中离我而去。我是否再也见不到他了?当他越来越强壮,越来越优秀的时候我是否已经慢慢地泯灭在他的记忆中呢?这些念头一一划过我的脑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布鲁斯说过在他“建立”自我之前不会做任何不负责任的事情。他认为在娶妻生子之前一定要有坚实的经济基础,这一点非常重要。在我的追忆中,我很高兴他没有一直地坚等下去,否则也就永远不会有我可爱的儿子
Brando和女儿Shannon。
1964年的那个夏天是一个信使繁忙的夏季,布鲁斯在整个夏季里每天都写信给我,信中充满了他的期望和挂念。我在西雅图市区邮局租了一个信箱,每天都会收到布鲁斯的来信。那时我不能让他把信件邮到家里去,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必要向妈妈谈起这件事,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最终,布鲁斯写信表示要与我在一起并会返回西雅图。在我看来,这个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决定,但我心知肚明这一生我跟定了这个男人。这样必然涉及到了谈婚论嫁的事情,布鲁斯一直把如何处理婚姻关系视为大事,这次的分别给了布鲁斯考虑此事的时间,两个半月的分离使他想通了,我的心里也因此充溢了无限的喜悦与幸福。
但是在我们二人的痴迷之余,还有一道障碍横在二人之间,那就是我的家庭,尤其是我的妈妈,她的情绪中满是愤怒与悲伤。布鲁斯非常在意我父母对此事的反应,事实上也就是这个原因才使他踌躇犹豫了这么久。他比我更能体谅父母的心思。他深思,娶进一个妻子就等同娶进了一个家庭。他不愿意在我们迈进婚姻圣殿之初就有乌云笼罩其上。也许是我们将事情复杂化了,结果是,青春与爱情战胜了一切,尽管我感到担心但是我不侮。
布鲁斯与我采取“驼鸟政策”,我们结婚了并且跑到了奥克兰,之后才打电话给我妈妈告知他们这件喜事。要知道不久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这样先斩后奏,当风平浪静之后,幸福的人一定会得到每个人的祝福。这次行动使我备受惊吓,布鲁斯的思想更保守一些并且预料到了母亲的反应,他安慰我说万事大吉,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皆大欢喜了。在我们交往之初他就表示不愿意偷偷地下活动,两个人的爱情应该是正大光明的。
布鲁斯是在8月12日,星期三返回西雅图的,我们去了金郡的法院领取了结婚证。除了规定的三天等待期以外,还有一件我们始料未及的大问题。首先,我们事先并不知道领取结婚证的一对新人要把他们的名字登在报纸上,其次,我们的亲戚中就专门有人会看到报纸上的这一栏,尤其是我的姑妈萨莉一得知消息就告知我的妈妈我们宣告要结婚的事情。结果,猫咪不但没有跳出口袋,反而正正地坐在了妈妈的膝盖上。妈妈当即召集了一次家庭会议,我家里所有的亲属都来了,我和布鲁斯站在地中央向他们解释事情经过。别无选择了只有坦白从宽,如实地交待了我们的计划。一整天的时间他们都试图劝阻我们做这样愚蠢的事情。他们讨论的结果是让时间去验证我们的感情,事实是我和布鲁斯不需要时间去重新验证,只是他们还需要时间去接受。
这件事情使妈妈感到伤心和愤怒:她的乖女儿、一个全优的好学生,寄托了她的全部厚望,却和一个一无是处,只会到处打架的中国小子跑了。当我写到这里时,我身边的孩子已经比那时候的我年龄大上很多,我也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当时妈妈惊闻此事时的心情。对妈妈造成伤害最大的一点就是,我当时欺瞒了她。无论对于布鲁斯还是对于我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们赢得了真正的感情和幸福。对于我的家人是否喜欢布鲁斯,其实不成其为一个问题,因为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了解他。他们认为我们会遭到周围社会的冷嘲热讽和偏见的伤害,就连我们的孩子们也无法幸免。我的长辈们是虏诚的宗教徒,他们认为异族通婚是不幸的。事实相反,我深切地感受到上帝对我们的结合给予了多么仁厚的赐福,只是我的妈妈受到了别人所体会不到的伤害。
人们可以想象得到,我的婚姻之始就遭受了这么多的非难,这更加坚定了我们共同生活的信心。布鲁斯此前已经来到美国五年,一直独自奋斗,也已经习惯了凡事依靠自己拿主意,他的母亲是有一半的高加索人血统,因此在他的家庭里异族通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布鲁斯写信给家里告知了我们结婚的计划,他的家人也来信表示,尽管他们希望他娶一个中国女子为妻,但是也由衷地欢迎我加入到他们的家庭中来。从布鲁斯写往家里的信中他们开始听说我,并逐渐地了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他们都相信他的选择和决定是正确的,他们都支持他。我认为他们一直以来都这样认为,无论布鲁斯在香港最初的发展时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阻力,他都不会妥协和放弃,因为他是一个非常杰出的优秀人才,拥有敏锐的判断力,积极进取的奋进精神,即便是在黑白颠倒、是非难辨的社会里仍然能够保持其固有的世人皆浊我独清的品质,不同流合污,濯然不群的气节。
尽管我的妈妈已经祝福了我的未来生活,但我仍然要把我们不断地努力和奋斗而来的好的境况证实给她看,我们都在做什么,是如何去做的,去慰藉母亲的关切之情。在其后的数月乃至几年的时光里,妈妈对布鲁斯也倾注了无限的慈爱并且已经真正地将他接纳为家庭的一员。当我们居住在洛杉矾和香港时,妈妈经常会来探望我们,并且为我们的宝贝
Brannon 和 Shannon
的出生欢呼雀跃。时至今日,我可以确定她肯定忘了她当初是如何破坏、阻止我们的幸福的,她一定不会记起这段往事了。 |